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來源 | 跡象

作者 | 游曉璐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(圖為莆仙戲演員在演出後台的鏡子前)

原文標題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》,從這篇文章可以看到一絲影子,為什麼莆田人會被稱為”東方猶太人”?超人李嘉誠、軟銀的孫正義,祖籍都是莆田。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
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
        文丨  游曉璐 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
(全文共 11655 字,閱讀約需20分鐘)

 

無人區

 

1661年,滿族人已入關十七年,天下基本太平。唯有東南沿海的鄭成功,高舉「南明」大旗,固守福建。

 

鄭成功的父親已歸降滿清,但鄭成功誓死不從。三面環山,一面臨海,易守難攻的福建,為「反清復明」的勢力,保留了一絲火種。

 

但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。清廷加緊對南明的夾擊,鄭成功節節退守。

 

1661年,鄭成功帶着南明軍隊,駛過台灣海峽,趕走荷蘭人,攻下了台灣。鄭成功成功收復了台灣,保留了南明生力軍。

 

而台灣海峽對面的福建莆田,則被迫陷入了一場「逃亡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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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初,莆田人抗清意志堅決,屢屢配合鄭成功抵抗清軍。鄭成功東渡台灣,莆田成了棄子。


莆田,位於台灣西北方向,海岸線曲折,遍布小島。清廷因為莆田人堅決抗清,十分震怒。為杜絕莆田沿海人對鄭軍的接濟,清廷下令在莆田離海三十多里處劃定界線,砌起界牆,強迫界牆外民眾遷入界內,在莆田製造了滅絕人煙的「無人區」。

 

從此,莆田有了界內、界外之分。被遷棄的沿海之濱稱為「界外」,被迫內遷的民眾稱為「界外人」。遷界後,界外百姓生活無着,有人越界捕獵耕種,結果立被斬首。

 

界外千畝良田被棄,界外人背井離鄉,曾經森林茂密,文化繁榮,人口占莆田一半的莆田界外,就此沉寂。

 

這就是清初的「截界遷民」之役。

 

莆田本就人多地少,本還需消化數十萬遷移的「界外人」談何容易。嚴厲的政策數以十萬計的莆田界外沿海居民過着居無定所的生活,以致人口大量死亡。

 

莆田縣人口從明萬曆四十年(公元1612年)的148756人,銳減至清康熙三十年(公元1691年)的61361人,人口銳減一半以上。史書記載,莆田遍地「哀鴻遍野。」

 

理解莆田與「莆田系」,也許需要理解莆田的「兩次重大劫難」。「截界遷民」,是莆田歷史上的第二次劫難。

 

莆田第一次震驚朝野的劫難,始於明朝。

 

 

倭寇之患

 

明嘉靖年間,大量日本商人、武士、浪人聯合部分中國人,在莆田沿海登陸,燒殺搶掠。他們被統稱為——倭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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倭寇的進犯,源於海上絲綢之路的衰落。

   

明廷在沿海地區大力推行海禁政策。禁海,讓原本依靠對外貿易的沿海商人失去了財富來源。為了秘密走私,部分中國人加入了倭寇的行列。史書上,倭寇是遠渡重洋的日本人,但嘉靖年間的倭寇頭目,實則多為中國人,其中有不少徽商。

 

1544年,朝廷派朱紈抗倭。朱紈三次打敗倭寇,並嚴懲與倭寇勾結的商人與地方士紳。但朱紈的嚴厲抗倭,觸犯了通倭的富豪地主利益。他們指使在朝官僚彈劾朱紈肆意擅殺,誣良為盜。

 

迫於各方壓力,抗倭名將朱紈自殺。


此後,在閩官員,不敢抗倭。

 

倭寇日益猖獗。此後近20年間,倭寇侵犯莆田達15次,莆田幾乎年年受難。

 

1562年,嘉靖皇帝耗費巨資,重修了故宮的三大殿。同年,倭寇再次在莆田登陸,這一次,他們長驅直入,攻下了莆田全城,據城三個月。

 

莆田,成了倭患以來全國第一個,也是唯一一個被攻陷的府城。莆田陷落,全國僅有,朝野震驚。

 

城中無論官民都遭到血腥屠殺,「全城焚毀殆盡」,死傷不計其數,罹難的進士就有17人、舉人53人、癢生356人。據莆田史料記載,許多婦女被姦淫後,洞胸斷頸,遭割乳或割頭,釘死或生焚,慘不忍睹。根據不完全統計,當時有3萬餘人死於這場災難之中,其傷亡人數比旅順大屠殺還多。


1582年的除夕之夜,倭寇進犯,有些莆田人為了躲過一劫,逃到山上避難。等風平浪靜之時,已是大年初二,百姓各回家中,家裡慘不忍睹,只能在大年初四補過年。莆田,成了全國唯一一個過兩次年的城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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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莆田過兩次年的習俗沿襲至今


來年,戚繼光趕到莆田,兵分三路進逼剿倭,大敗倭寇,救莆田城於水火之中。至今,莆田有多處戚公祠紀念戚公。

 

經此一難,莆田曾經繁茂的經濟跌入谷底,教育文化更是一蹶不振。直到兩百多年後藉助近代教育,才得以逐漸恢復。以登進士第為例,明代洪武至嘉靖年間,莆田共登進士第413人,倭患後至明末,僅登125人,莆田宋代與明中前期那種科舉輝煌,一去不復返。

 

莆田人口也大幅銳減,許多村莊甚至沒有了男丁。莆田的「兩顧習俗」正是源於倭患。兄弟慘死,莆田女子所生的孩子,也需繼承女方家族姓氏。唯有如此,單薄的血脈才能繼承下去。

 

經歷兩次劫難,莆田元氣大傷。

 

如果說第一次明朝「倭患」劫難,切的是莆田的文脈,第二次清朝「遷界」劫難,傷的則是莆田的地脈。

 

相較於頗有爭議的「莆田系」,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老莆田版本是:宋代,莆田曾是舉國聞名的書香禮儀之邦。

 

南北兩宋共舉行過118次科舉考試,共產生狀元118個,其中福建籍狀元22位,而莆田籍佔6位;共產生進士3.9萬名,其中福建籍7607名,排名全國第一,而莆田籍獨佔1026名。

 

也就是說,宋代錄取的進士,每39名中就有一個是莆田人。

 

當時,莆田人口僅為全國的0.5%,而考取的進士卻佔全國總進士數的3.5%。宋四大家之一的蔡襄與宰相蔡京,便是來自莆田仙游的堂兄弟。兩宋時的莆田,文風熾盛,被稱為「海濱鄒魯」、「文獻名邦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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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繁盛的莆田書院

 

陳寅恪曾說:「華夏民族之文化,曆數千年之演進,造極於趙宋之世,後漸衰微。」 而莆田文化發展的軌跡,與華夏文化演進的軌跡,暗暗契合。

 

在元、明、清,經歷管制、海禁後,莆田傳統文化的元氣,一點一點散掉。

 


界外逆襲

 

莆田靠海。歷史上,莆田常「吃」海的苦。

 

所有的禮物,魔鬼都暗中標好了價格。而所有的劫難,也會偶然在黎明前種下逆襲的種子。

 

上世紀六十年代,一個來自莆田埭頭的18歲漁民,在夜色里,乘着小船,從新加坡港口駛向波濤洶湧的深海,在黎明來臨前的黑夜裡,他總會提着黑色的石油,返回岸上。12歲,他跟着父親,從莆田海邊來到新加坡。因為家貧,他輟學賣魚,因為敢闖,在海上當起了「油販子」。他就是後來被莆田油商稱為教父的「林恩強」。在林恩強的傳幫帶下,一個不為人知的石油帝國已經形成——莆田籍石油商人經營的加油站,佔據着全國民營加油站一半以上的份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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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人林恩強曾經有「OK林」的綽號,坊間流傳,當時在新加坡買賣燃料油,如果林恩強不點頭說「OK」,即便有再多的錢,也無濟於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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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民營加油站


1979年,一位15歲的莆田東庄少年,父親因無錢治病去世。少年悲痛欲絕,發誓不再當窮人。他跟着親戚離開海邊,四處刷電線杆,「扣藥膏」。「一出來就拚命干,不是小干,是大幹。」他是第一個在電視台做廣告、第一個承包公立醫院科室、第一個創辦民營三甲醫院的人。90年代,他已成為千萬富豪。93年,他拿着3萬多的大哥大,開着凌志行駛在長安街上,感到非常「派頭」。他就是「莆田系」醫療「詹、林、陳、黃」四大家族幫主——詹國團。如今,以詹國團為首的「莆田系」醫療控制着全國半數以上的民營醫院。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以詹國團為首的莆田民營醫療四大家族


差不多與詹國團同時,一個來自東嶠汀塘的16歲少年,離開了靠海的莆田老家。「我出生在莆田最窮鎮最窮村最窮的家裡,甚至買不起書包。少年跟着同鄉來到江西,從建築學徒開始當起,僅用一年就成了工地負責人。他建橋時發現鋼筋質量不過關,決定炸橋,損失上百萬元。他重質量,講信用,政府付不起尾款的工程他也堅持做下來,後來,政府用地皮抵掉當初欠的工程價,他築路建房,憑藉房地產迅速崛起。他就是莆田首富,正榮集團董事局主席——歐宗榮2018年,他以330億元身家稱為胡潤中國百富榜排行第73名的富豪。與此同時,歐宗榮的哥哥歐宗金、弟弟歐宗仁均身家百億。在福建,他們被稱為「歐氏三兄弟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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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宗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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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恩強、詹國團、「歐氏三兄弟」,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——莆田界外人。他們來自那個清朝強制截界,建起「無人區」的地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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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外,在莆田,不僅是一個地理上的位置,也曾是經濟領域、文化意義的位置——它意味着「被排除在中心之外」。這裡貧困、生存條件惡劣,甚至連莆田方言都帶着與界內居民不同的「地瓜腔」。界外,曾處於莆田鄙視鏈的底端。

 

清時,界外的海邊良田荒廢后,迅速沙化,成了鹽鹼地。那裡沒有水田,不產稻米,只產地瓜。「不出來,只能把地下樹根挖出來吃。」村民說道。界外的海風常年呼嘯,村民住在用石頭壘起的房屋中,在鹽鹼地、海里刨食吃。學者朱大可寫道:「在漫長的農業時代,農耕竟然變得毫無希望,這是塑造莆田「界外人」出走的基本動力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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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界外的老厝

 

莆田曾有一個口號,「多培養一個大學生,少佔一塊地。」當界內學子正埋頭讀書,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」時,界外的少年們紛紛在親戚、同鄉的帶領下離開莆田。

 

若干年後,我們回首這段歷史,可以窺到:界外人不僅涉足民營醫院、房地產行業,也壟斷了全國百分之九十的木材、百分之八十的黃金珠寶生意。

 

處於鄙視鏈底端的界外少年們,用四十年時間,罕見地完成了財富與資源、邊緣與中心的急劇反轉。

 

界內人再也不敢看不起界外人了。

 

如今的界外,豪宅、別墅林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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遍布莆田界外農村的豪宅


如果說莆田傳統文化的式微與大中國軌跡暗合,界外人的逆襲史,則帶着莆田式特色。

 

 

內向認同

 

莆田話,是莆田商人的接頭暗語。

 

莆田話以晦澀難懂著稱。唐安史之亂,大量北方人口遷移至莆田,在此定居。莆仙方言保留了大量唐時的中古漢語,與現代普通話相去甚遠。神奇的是,在千年流變中,莆田夾在強勢的福州、廈漳泉經濟圈中,語言、文化卻有着孤島式的隔絕。外地人來莆,聽莆田話,「如聽天書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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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的莆田話發音為「低桃」,與普通話相去甚遠

對於莆田商人們而言,莆田話為它們構築了一個天然的方言區堡壘——在這個堡壘內,商業信息可以不被破譯地交流。

 

莆田人到哪裡,莆仙「方言區」就被帶到哪裡。

 

「每天下班後,莆田籍員工會專門召集起來開會,即使一個做財務的文員,都可以和老闆秘密商議事情。我們外地的僱員即使職級再高,也不會列席這種會。他們之間說話,都用莆田方言,比溫州話和閩南語還難懂。一開始,他們這種小會還避嫌,到後來半公開,其他人也慢慢習慣了。」一位曾在莆田民營醫院工作的人士透露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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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年代生人的莆田人,做生意,最信任同鄉、親戚。語言、文化、地理的相對隔絕,使莆商產生了以同鄉為半徑的商業朋友圈。「閩」字,門裡一條「蟲」,莆田界外人相信,只有背井離鄉走向全國,抱團在一起,才能稱為「龍」。

 

從15歲開始,詹國團便跟着同鄉外出「扣藥膏」。「少則五六人、多則十幾人,都是家裡的七大姑、八大姨、兄弟、堂兄弟。在火車上,三個人一個座位,一個上面睡,兩個人鋪幾張報紙,趴在座位下面睡。」「莆田系醫療幫幫主」詹國團回憶道。

 

最令詹國團感到自豪的,不是他的百億身家,而是他帶動家族、鄉鄰,實現了「共同富裕」。「中國民營醫院的老闆,我不是錢最多的,但我敢講我帶的老闆有錢的人最多。起初跟我出來一起做的嘛,做着做着有錢了,也自己做了。我手下的億萬富豪、千萬富豪、百萬富豪太多了,這是我最自豪的地方,不但我自己做好了,還帶動身邊的部下,大家都做好了。」詹國團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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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詹國團帶動下莆田民營醫療企業抱團發展

 

莆仙有一個傳統,只要有一個人發財,就會帶動其他人一起致富。在傳、幫、帶的過程中,形成了特殊的「同鄉師徒」制度。

 

相較於教育接受的是「公共知識」,莆田師徒制中傳授的「私人知識」更具有實用性。


改革開放後創業的第一批莆田人,師父不僅不收徒弟費用,在徒弟創業時,師父甚至還還會為其提供生產工具與生產資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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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24歲跟着老鄉到東北開加油站,在老鄉的指點下,賺取了第一桶金。」莆田仙游籍石油商人、北京中福石油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丁明說道。作為隱秘仙游石油幫的領頭羊,丁明嫌少接受採訪。但在一次商會採訪中,他感謝了同鄉。

 

與丁明一樣,許多莆田人的」第一桶金「,始於同鄉。莆田北高人用極短的時間掌握了黃金珠寶的生產環節。而這一切僅始一位北高村民葉仙芳自學成才的打銀手藝。很快,黃金打磨在同鄉間實現了「裂變式的增長。黃金珠寶的商業信息以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在這個這裡快速流動。在北高鎮孫村,每天都有直達北京、廣州、上海、長沙、昆明的大巴,村民們能第一時間收穫供求信息。沾親帶故的村民們分享着技術、信息與人才網絡,甚至可以賒賬。互幫互助中,北高形成了覆蓋全國閃閃發光的黃金珠寶鏈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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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秀嶼北高鎮在全國各地有2萬多家黃金珠寶銷售門店,5萬多從事黃金珠寶產業人員,年銷售額達2000億元以上,佔全國珠寶銷售總額的三分之一

 

莆田同鄉對稀缺信息的共享,撬動了稀缺資源的版塊。

 

學者將這種基於族群形成的莆田商業模式稱為「同鄉同業」。中山大學哲學系教授吳重慶認為,「同鄉同業,使莆田在銅牆鐵壁式的政治經濟結構中,從經濟實踐中突圍。」「經濟活動與鄉土社會網絡相互依託,更重要的是,相互激活,使傳統、鄉土、家族這些有可能被認為是過去式的遺存,在莆田卻呈現活態,不僅滲透於人倫日用,還貫徹於經濟民生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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矗立於北高鎮的黃金大樓

 

如今,莆田東庄醫療系、忠門木材系、鋼材系、仙游紅木傢具系、油畫系牢牢佔據着全國同行業的半壁江山,但他們並沒有獲得與財富相匹配的尊重。

 

其實,莆田人最看重的並不是錢,他們渴望知識與權力,但不幸的是,他們只有錢。」一位莆田80後在評價「莆田系」時說道。

 

眾所周知,「莆田系」存在諸多爭議。

 

強悍的族群意識、內向認同、實用主義傾向與泛神信仰,在為「莆田系」作註腳的同時,也使莆田呈現了與眾不同的複雜面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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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仙游楓亭鎮的皂隸舞者



人神共治

 

莆田秀嶼區東庄鎮馬廠村的最高處,是一個寺廟。這裡曾經是一座山。把山頂炸平後,村民們在這個風水寶地上,用了15年,花費2000萬元,蓋了一個「陳靖姑」廟。陳靖姑與「海上女神」媽祖齊名,被稱為「陸地女神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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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靖姑廟

 

莆田人,什麼神都信。從媽祖到九仙,從田公元帥到錢四娘,從佛祖、觀音再到城隍爺、仙公、灶神,莆田民間信仰龐雜,釋、道不分。

 

管理馬廠村陳靖姑廟的69歲老人,叫陳德良。他是「莆田系醫療」的教父。1979年,正是他帶着詹國團等「八大門徒」到全國各地治療皮膚病,才有了如今廣闊、頗有爭議的莆田系醫療版圖。

 

2016年,當莆田民營醫院因為「魏則西」事件被推上風口浪尖時,頗有遠見的陳德良已返回家鄉祈求神靈保佑東庄人。

 

據《中國企業家》雜誌報道,90年代,陳德良因視力不好等原因,駕車撞死另一名老人,被法院判了刑。出於我國法律對老年人的特別照顧,陳德良得以監外服刑。回到村裡,陳德良開始籌備建廟。

 

「很在意善終。」陳德良說。「建廟,是為了讓菩薩保佑我們東庄人,沒有菩薩,哪有東庄人的今天。」


從前,陳德良師從廣東惠州的耍猴游醫,研製了治療疥瘡的偏方。但關於心靈,如今已是馬廠村陳靖姑廟管委會主任的陳德良相信神靈保佑。

 

許多莆田人相信,神力量強大,從就學、經商到生老病死,莆人都會勘問神靈。抽籤、託夢、神仙、鬼魂上身等種種靈異,對於莆田人來說,都不是怪事——這些靈異是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「精神體操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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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荔城區東陽村元宵節


莆田有被《國家地理雜誌》譽為全國最瘋狂的元宵節。在元宵節上,莆田人神靈附體,上刀山、下火海、喝鐵水、打鐵球。涵江鎮前人出遊時,在有3把鋼刀的刀轎上,用布滿200根鐵刺的鐵球擊背,鮮血順着背流下來,血肉模糊。新度錦墩人把融化的鐵水灑向天空,人打着赤膊,站在鐵水下,瞬間,高溫鐵水灑在人身上,火樹銀花。涵江梧塘村民,赤腳在火上走,秀嶼莆禧人,爬上17米的刀梯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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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元宵打高溫鐵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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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元宵踩炭火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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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元宵爬刀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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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元宵穿火


在外地人看來,莆田人拿命在過元宵,但本地人,則將其看作是肉身對神的獻禮,神對凡人的加持。即使皮開肉綻,血水橫流,也在所不惜。平日里是普通人的百姓,在元宵儀式上,被當作「天選之子」,完成種種不可思議來展現神跡。他們已經不是人,而是「僮身」。即使經歷常人難以忍受的「酷刑」,但因為有神護佑,僮身完成任務後傷口不久即可痊癒。在元宵節里,人們脫離了以往的生活經驗,進入了一個遠古巫風遺存的空間。在這種全年最激烈、瘋狂的「通過儀式」上,莆田人完成了對神靈的集體膜拜。同時,在炙熱集體情感與近似宗教體驗的元宵儀式催化下,凝聚全村力量的游神,也強化着莆田各族群間的內向認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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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元宵打鐵球,僮身血水橫流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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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元宵蹈火


丁荷生(Kenneth Dean)和廈門大學鄭振滿教授曾在莆田做了15年調查,他們研究了莆田七百多個村子後發現,莆田平均4.7個村莊會聯合在一起舉行共同的儀式和游神活動。平均每個村莊有3.6座廟,廟裡平均供奉神像4.03尊。在某些村莊,廟更是多達18座,供奉的神像甚至多達35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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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祖巡遊,莆田人為媽祖訂製了專屬動車票


莆田,是一個神、人共治的空間。莆田人若經歷家宅不幸、生意不好、久病不愈、子女晚婚等等,他們會相信,「可能是神靈生氣了、風水不好。」為了扭轉局面,老一輩莆田人會在各種廟裡求問,並向神許諾種種好處。「若完成心愿,會向菩薩(仙公等)進貢x頂金帽、演x出莆仙戲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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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們看來,莆田人的許多神,是人性化的,可以商量的。神富有人情味,並具有實用主義傾向。莆田特有劇種,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「莆仙戲」的一大功能,就是「娛神」。通常,神幫助人們達成了的重大心愿後,信眾們會請莆仙戲班子在廟前演幾齣戲。相比「規則」,老一輩莆田人更相信「神」與「人」之間的契約。


對於一部分莆田人而言,規則若是不實用,或者有損自身利益,便可以暫時放棄。有來有往的「神、人」關係,則取代規則,成了莆田日常生活的重要行為邏輯。

 

三面環山、一面臨水的地理條件、艱深晦澀的莆田話、實用主義與人神互動的思維方式,使莆田形成了相對堅硬、自成一體的精神內核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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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「硬核」的莆田,有時會使剛來莆田的外地人、甚至感到不適。

 

「從前,我在福州的時候,人們通常會問:「你是哪裡人?」但在莆田,人們會問的是:「你是外地人嗎?」莆田人把「外地人」與「本地人」分得很清。甚至給外地人取了一個「客邊」的稱號。」一位在莆田工作的三明人王曉榕說道。「當莆田人得知我是三明人後,第一反應通常是,你們那裡山很多吧?是不是很少吃海鮮?」


莆田在對外抵抗偏見的時候,也在形成偏見。「還是莆田好!」一些久居莆田,外出旅遊的莆田中年人,常會生出這樣的感慨。

 

但這是一個悖論。雖然經營民營醫院、藥材、石油、黃金的莆田人富甲一方,但因其產業多在外地,莆田本地的經濟並不算髮達。2018年,莆田全市GDP為2236.01億元,在福建省9地市中排名第7,僅高於寧德、南平。


在莆田仙游縣,一個入職7年科員級別的公務員,每月到手工資不足3000元。若在工廠、公司打工,每月收入大概率為3000-5000元。而莆田市區里的房價,每平米1.3萬元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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莆田城區(荔城區、城廂區)房價走勢圖

(數據來源於安居客)


對於工薪階層的莆田普羅大眾而言,生活並不容易。

 

但莆田的父輩們頗有阿Q精神,生活很容易讓他們感到滿足。他們一方面嫉羨福州、廈門人,一方面又自我安慰道,「大城市的生活壓力多大,房價太高,還是莆田好——環境好、空氣好、海鮮多。」他們熱衷於讓獨生的莆田年輕人回莆工作。


截止至2019年9月,莆田共擁有1家上市公司,對於年輕人而言,莆田的就業機會不多。政府部門、國企、事業單位成了他們的就職首選。但僧多粥少。


數據顯示,2019福建省公務員省考,莆田秀嶼區信訪接待站,僅招收一名,就有198人報名。而秀嶼笏石鎮,一個鄉鎮科員的崗位,就有192人報名並通過審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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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福建省公務員考試莆田市秀嶼笏石鎮科員報名人數


公務員考試競爭日益激烈。幾乎每個莆田家庭,都有孩子曾經歷過考公折戟、再戰。


來自莆田涵江的於曉光,畢業2年至今,事業單位加公務員考了近10次,仍沒有「成公」。在2019年4月舉辦的福建省公務員考試中,他再次失利。


「不適合這條路吧,我已經儘力了。天天都在聽大人講,你現在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工作,好像自己在做偷雞摸狗的事。」於曉光說。目前,他在一個事業單位做「臨時工」。為了滿足父母的心愿,他幾乎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。每日上班,回家看書、陪父母看電視,「感覺都沒有自己的朋友了」。「心態有點崩,考公又考不上,我都開始長白頭髮了。」


莆田,壓抑得讓他想離開,但他不敢離開。「離開家,我媽媽可能會崩潰。我媽媽是童養媳,她常常對我說,她的童年過得很悲慘,讓我好好贍養她,不要離她太遠。我在家,媽媽很開心。這幾年,她都開始叫我寶貝寶貝了。」於曉光說。

 

於曉光高中時期的年段第一,也奮戰在考公的路上。「我以為她會去讀研,沒想到這兩年也一樣在考公務員,好可怕的大環境。」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考公,對一部分莆田年輕人而言,已是「箭在弦上,不得不發」。」

 

筆者對在莆仙地區事業單位、政府部門工作的20名80、90後進行採訪後發現,90%的受訪者表示回莆是順從父母意志。「我在廈門工作的時候,我爸中午一個電話,晚上一個電話,每個電話的中心就是希望我回來。」如今在莆田仙游縣某事業單位工作的李依景說道。

 

莆仙強悍的父母意志限制着年輕人的自由流動。雖然父母意志表面上看上去硬核無比,但內里實則是無力與虛空——他們缺乏足夠的財力與理解力去支援下一代不可預知的未來,只能用自己有限的認知為子女尋找護蔭,而這種護蔭的主要來源是——政府部門、事業單位和國企。經歷過文革的動蕩與農村窮困生活的莆田父輩們,缺乏安全感。


二十世紀八十年代,當時沒有搭乘「莆田系」經商班車的莆田父輩們,勤學苦讀,努力擠了上「高考」這座獨木橋,告別農村戶口,吃上了商品糧,成為了公職人員。這種脫離漫長農業生活的成就感持續數十年,直到在高昂的房價面前被打敗莆田人不相信眼淚,相信子女。在成功與輝煌都遠離的今天,他們已是一名螺絲釘,子女成了生活中不滅的希望。為了保障他們的晚年安全感,在威權下,不管願或不願,一代80、90後子女回到了他們的身邊。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莆田特色小吃「紅團」

寓意着「紅紅火火,團團圓圓」


 

賽跑

 

2016年,90後李堅雅辭去了莆田某區區委辦的工作後,準備考研。李堅雅是區領導秘書,她有着比同齡公務員更光明的前途。但幾乎沒有周末的加班生活讓她窒息。她志不在陞官,想辭職。通常情況下,辭去公職,會被父母視為「極沒面子」的事。她的父母,是傳統的莆仙式父母。「經過4年的鬥智斗勇後,她發現,父母是可以被說服的。」李堅雅說。父母默許了她的決定。「有時候,我們把外界的困難、影響,想像得太強大。」

 

2017年,李堅雅考上了華東政法大學研究生,離開了莆田。

 

同一年,在距離李堅雅家五公里處的東陽村,一個靈媒去世了。靈媒已將近80高齡,生前,他掌管着一個村廟,廟中,供奉着方圓十里百姓篤信的神。東陽村中,只有他一人擁有與神對話的能力。村民們家中遇到難事,常委託他求問神靈。而神也總能借靈媒之口,給出令人信服的回答。靈媒去世後,村民變得有些迷茫。遇到難解的問題,該問誰呢?

 

隨着老一輩人去世,莆田鄉村從前建立起的價值秩序,正在一點一點瓦解。

 

莆田正在發生改變。

 

「莆田系是一個特殊歷史時期的詞彙。為什麼莆田人喜歡抱團?因為過去的莆田太窮了。那時候,莆田大多數地區一窮二白,但凡有人干成了一件事,其他人,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大家緊緊抱團,直到佔據產業的各個鏈條。曾經的莆田,不像其他地方有很多出路。莆田人別無選擇,要生存下去,就要抓住那支救命稻草。莆田人能吃苦、勤勞,這是不容否認的,這也是相關產業可以發展壯大的原因。」林育程說。

 

林育程是莆田仙游縣人,從事傳媒工作。他創辦的《美在中國》雜誌,通過九年的積累,已成為古典傢具類期刊中的佼佼者。「近年,我發現,新莆系正在崛起。他們大多數受過良好的教育,有獨立的判斷能力,不以利己為商業基石,更有格局、遠見和擔當。他們接觸的信息更多,更包容,更開放。他們的身上,大多數沒有強烈的地域特色,與其他地方的青年趨於大同,這種『大同』,承載着一些普世價值。這部分莆田人中,以80後居多。」林育程說。


大多數人或許並不知道,時下風靡的「美柚」APP創始人,正是莆田80後——陳方毅。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
媒體曾將美柚的陳方毅與滴滴程維、陌陌唐岩、今日頭條張一鳴並稱為移動互聯網時代的「四小天王」。但「三小天王」相比,陳方毅顯得低調許多。


「在閩南文化里,我們從來不稱自己為創業,一旦有人問在外面幹什麼,是不是發大財了,我們都說,哪有哪有,『賺吃』而已。」陳方毅在接受《商業人物》雜誌採訪時說道。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生於1986年的陳方毅是土生土長的莆田人


2014年,陳方毅入選《財富》中國40位40歲以下商界精英榜單,2015年入選《創業邦》30歲以下創業新貴,2017年,美柚實現凈利潤1億元。


在2017年美柚的年會上,陳方毅曾分享過改變他人生的故事。


「最早我們是5個人創業。我帶着我們班4個同學,一共湊了16萬塊錢。第一年,公司就實現了現金流為正。公司錢開始慢慢變多,但實際上還沒有盈利。那時候,我們5個人坐下來,討論怎麼分錢。可是那時候,我的想法不太一樣。我的想法是,錢還沒算掙到,我們應該把錢留下來,等以後發展再說。但是大家意見不一,最早時大家剛合作,想法也都不一樣。所以,我們每個人拿一張小紙條,在上面寫上自己希望今年分到多少獎金。非常有意思的是,五個人寫的都不一樣。當時,我因為這件事,挺難過的,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快就要分錢,我想的是要看未來。後來,其中兩位希望分得最多的,離開了公司。我想說的是,我們留下來的,都是有長期眼光的。也就是我們,不短視。」

不膨脹,不短視,不計較。這是我多年為人處世的原則,也成為了價值觀的一部分。」陳方毅說。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陳方毅演講。如今他已身家上億

莆田人顏海榕比陳方毅大6歲。他曾是 「紅木二代」。他的家族,在莆田仙游經營着紅木傢具生意,但他卻選擇了做一名「出走者」。9年前,他來到雲南麗江,開民宿。「剛到雲南的時候,我跟當地人說,我是『新莆田人』。那時候,大多數人,對莆田沒有印象,提起福建,只知道廈門、福州。後來,莆田系火了,對莆田人的認知變成了是「莆田系」。人太豐富了,生活也太豐富了,莆田人不都是一樣的。我想帶來一些新的商業價值觀。」顏海榕說。

 

顏海榕留着長發,常常帶着一頂帽子,穿中式長袍、馬褂,吃素食,是一名虔誠的佛教徒。如今,顏海榕在麗江、大理擁有兩家「胡思年月」高端禪意民宿,一家素食餐廳,過上了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的生活。但生活並非一帆風順。此前,在洱海環保行動中,顏海榕建在洱海畔的民宿被拆除。對他來說,民宿不僅是為旅者打造的禪意空間,也承載了他對美好生活的想像。因為熱愛,即使面對一片廢墟,他也沒有放棄。他花了三個月時間,重建了民宿。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顏海榕(圖左)與重建後的民宿(圖右)


「前幾年,紅木家具行情火爆的時候,一些莆仙年輕人放棄了大城市的生活,回到莆田仙游投身於紅木熱潮中。這一兩年,紅木降溫,他們特別痛苦。大城市的房子、車子已經賣掉了,但是紅木生意又沒有起色。他們常常問我:「要不要繼續堅持做紅木?」我說,「如果你是因為熱愛這個行業,就繼續堅持下去。但如果僅僅是想賺錢,那還是早點該幹嘛幹嘛。」我相信,因為熱愛而留在行業里的人,最終是會成長為一股新的商業力量。這種商業力量會塑造「新莆田」。曾有一段時間,只要做對了行業,找對了風口,就能賺錢。但現在,各行各業越來越規範,投機主義者的空間越來越小,從前草莽式、竭澤而漁式的創業時代一去不復返,很多行業都面臨著轉型、洗牌。我一直認為,媒體曝光莆田系,是一件好事,這讓我們反思自己,改變自己,從長遠看來,是一件好事。」顏海榕說。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媒體關於莆田系的部分報道


媒體上,除了民營醫院,莆田最常被曝光的產業非假鞋莫屬。莆田,被稱為「假鞋之都。」數年前,曾有一個莆田人陳英洪,投入五千萬元,做原創鞋品牌,但最後一敗塗地,背上巨額債務。失敗的陳英洪,被媒體稱為「莆田叛徒」。在莆田做原創鞋品牌,在一部分人看來,是冒險行為,是少有人走的路。


但這條路上,始終有人在走。莆田鞋品牌「玩覓」發起人郭景曾是耐克代工廠的資深工程師,2013年起,玩覓開始做原創鞋品牌。郭景是莆田西天尾人,從一開始,「玩覓」就被打上了「莆田系」的標籤。「莆田在鞋子生產方面擁有着專業的人才和生產線。不管是莆田系、還是莆田鞋,有壞的一面,也有好的一面。 」郭景說。


近年,郭景的玩覓團隊打造了兩條生產3000雙鞋的生產線,獲得了100多項專利。 「莆田在過去如果做了一雙假鞋,那麼我可能需要創造10種真正好的創新產品才能抵消這種負面影響。」郭景說。

 

莆田市長李建輝曾公開為莆田鞋站台:「穿了莆田鞋,就不想換下來。」  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一直穿着莆田鞋的莆田市長 


莆田,是一個充滿魔幻氣息的城市。白天,郭景們在創業基地里研發運動鞋新品,夜晚,銷售高仿鞋的「阿冒們」騎上電動車,穿梭在以安福電商城為中心的城市道路上。夜晚的街燈照在背着巨大紙箱的阿冒的身上,他們穿過一幢幢居民樓。灰色的居民樓,隱匿在夜色里。南方夏天的雨水和烈日,把什麼都泡得脹大了——紅綠燈、車輛、行人、鞋……街上顯得異常擁擠。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了。車頭連着車尾,剎車聲連着啟動聲。人們常常把這裡稱為「鬼市」。
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安福夜市

 

「白市」與「鬼市」,這是一場賽跑。

 

競賽,發生在莆田的多個賽道上。「信規則還是信神、原創質造還是山寨製造、開放還是閉合」等命題,始終縈繞在莆田上空。

 

宋時莆田的輝煌早已遠去,明、清歷史上兩次劫難使曾經開放、多元的莆田走向衰落。改革開放後,海邊的莆田人開始了草莽式的商業逆襲。莆田通過鄉鄰抱團經商、民間宗教、家族內聚形成的內向認同,合力形成了現在所看到的「莆田氣質」。可以說,當代莆仙文化的部分氣質,是60、70年代文革生人塑造的,這是一種典型的「父輩文明」:威權、集體主義、缺乏積極自由。

 

但一代80、90、00後也在莆田成長。

 

「對莆田沒有愛,但又離不開。」一位莆田80後李凌說道。也許,莆田的改變,就將發生在這些人中間。  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文 游曉璐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
參考資料:

《莆田發展簡史》

吳重慶:《另一個莆田系的觀察》

嚴凱:《教父陳德良》

趙晗:《另一個莆田系:4000億「打金王國」是如何煉成的》

朱大可:《黑白兩種莆田系的生態追問》

圖片來源於網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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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莆田系」背後的「東方猶太人」,莆田為什麼成為了「莆田」?

Author: RyanB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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