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｜咕咕
30+的姐姐們在舞台上乘風破浪續寫青春，40+的香港男藝人已經開始送外賣了。
最近，一個名叫《中佬不易做》的香港綜藝悄然上線，幾位因疫情影響失去通告的老藝人，為了生計不得不轉行，為了時薪幾塊錢的工作風餐露宿，讓人揪心。
先來看看這幾位主人公都是誰。
麥長青，52歲，《巾幗梟雄之義海豪情》里的非凡哥，現在成了b站各種鬼畜視頻里的素材。
張松枝，51歲，《鑒證實錄》中的警察細孖、《青出於藍》里的秦劍豪，因為經常飾演一些二世祖（紈絝子弟）或是反面角色，所以還有個「御用二世祖」的稱號。
古明華，55歲，出道以後一直飾演着劊子手、強姦犯等邊緣角色，2012年，終於因為飾演《巴不得媽媽》中濃妝淡抹的「蘇基」被觀眾們熟知。
敖嘉年，47歲，《巾幗梟雄之義海豪情》中的排骨仔。
袁富華，56歲，舞台劇演員，因為在電影《翠絲》中的精彩表現震驚四座。
艾威，61歲，《鹿鼎記》里的多隆，《天龍八部》中的神醫安慕華，在TVB當了33年的配角。
他們有的是TVB「知名綠葉演員」，有的是大器晚成的實力派，但是他們現在有一個共同點——都失業了。
一開場，六位大叔圍在路邊的大排檔聊起近況。
艾威說，他從農曆新年之後就再也沒有工作了。
張松枝更慘，他從元旦開始就沒有開工了。
古明華說，他最近去做了個手術，割了膽，現在已經是沒有膽的人了。
2020年，因為疫情，本就不景氣的香港影視行業更蕭條了，幾位中年失業的大叔湊在一起，在節目中挑戰轉行，從送外賣、洗碗工做起，他們會遇到怎樣的困難？
麥長青靠着朋友的關係，找了一個跑腿代購的工作。
第一天他還沒有送貨車，只能自己乘交通工具送貨。有一個35元的單子，坐地鐵要花10塊多，渴了再喝點水又要花9塊錢，到頭來自己只能賺到15塊。
然後他對着鏡頭說：「當你沒飯吃時，15塊錢難道不賺嗎？」
麥長青最後搶到了一個全英文的單子，還得用手機翻譯工具翻譯，他後悔自己年輕的時候沒有用功學習英語。
好不容易送了兩單貨，賺了130塊。
第二天，麥長青終於有自己的送貨車了，上車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學習搶單。
接了一個送布料的訂單，還要小心路邊有警察在檢查違停，所以說，有了車也不見得就萬事大吉了。
節目組安排了一個疫情期間失業的年輕人上了麥長青的車，在車上，年輕人假裝打電話和未婚妻爭吵，說因為失業沒辦法結婚。
麥長青安慰他說：「我結婚的時候，銀行戶口只有三萬元，卡里負債十萬元。」
「找一份能讓你得益的工作，你會學到一些事，例如我跟廚師在廚房工作，我至少學到煮菜，將來必要時，可以在街邊擺攤。」
最後，麥長青少收了年輕人100塊錢。
敖嘉年是六位「中佬」里最年輕的，他應聘的職業是外賣員。
一邊看導航一邊騎車，再加上中環附近有很多岔路，很容易就走錯路了。
有時候顧客是現金付款，忘帶零錢的他還得再單獨下樓取一趟。
因為沒有經驗，第一天忘記帶充電寶，手機電量只剩下1%的時候接到一單，就只能立刻記住地址，記住要找誰，然後馬不停蹄地去送貨。
有時候停錯了車位，還會被強行鎖車，一天都白做了。
做了一天外賣員敖嘉年才知道，送外賣要學會搶單、合理規劃路線、要處理手機電量問題、還要讓客人滿意，絕不僅僅是會騎電動車那麼簡單。
張松枝打了幾個電話都未果，節目組給他介紹了一個收費電視的推銷員工作，他滿懷信心，覺得自己只要和觀眾聊聊天，就能把產品推銷出去。
首先還要通過面試。
面試官問他：有很多有經驗的應徵者來應聘，如果你沒有經驗，為什麼我要聘請你？
張松枝很自信，說自己雖然沒有經驗，但是學習能力強，經驗事小，信心事大。
然後就被叫回去等消息了。
最終張松枝還是被錄取了，面試官說因為他有個優點，就是話多，適合做銷售。
第一天的刷街開始了，主管告訴他，第一件事就是帶好口罩，因為這樣客人才會放心來光顧他們的攤位。
但是推銷哪有那麼簡單，路過的行人根本沒有人停留，他拉下口罩試圖讓客人認出他是誰，可還是沒有人理他。
古明華打了好幾個電話求職，但是對方聽到他已經50多歲都拒絕了，最後找了一份傢具銷售的工作。
「做售貨員很好，起碼有一份底薪，先捱着，希望可以支付得了我的日常生活。」
遇到一位年長的客人，古明華開口說：「大姐，這個合適嗎？」然後就被領班教育說這樣的稱呼不禮貌。
一天下來，不能坐下，還得不停地走動，幫客人介紹產品，剛剛做完一個大手術的古明華又何止是辛苦二字可以形容。
袁富華找了一個茶餐廳的工作，第一件事就是要記桌號。
上菜也沒那麼簡單，鴛鴦和奶茶很難分辨，因為顏色都差不多。
寫菜單用全稱太慢，還有很多「密碼」要記，叉燒就寫一個「叉」字，飯用「米」字代替。
艾威的工作是加油站服務員，從訓練生開始。
他以為加油站的工作很清閑，只要拿着油槍加油就行了，沒想到要先從滅火開始學起。
更難的事情是，61歲的艾威根本不認得貨架上這些五花八門的飲料，上貨的時候只能一遍一遍地走回頭路。
加油站的午飯時間只有半小時，等艾威出門買到午餐再回到加油站的時候，就只剩下不到六分鐘的吃飯時間了。
綜藝畢竟是綜藝，幾位「中佬」還時不時的調侃一下自己，但是在現實生活中，他們面對的比節目里殘酷得多。
古明華的妻子在女兒出生兩年後就出了車禍，只能無奈告別了原來舞蹈演員的工作。
沒想到幾年之後，女兒被診斷出患有腎小球腎炎，每個月需要數萬元的治療費。
為了給妻子和女兒治病，古明華一人打了好幾份工，經常不眠不休地工作，結果自己也不幸染上了肺癆。
直到這兩年，女兒的病情才穩定下來，古明華也有機會得以喘息。
2014年，麥長青的妻子和朋友一起投資了400萬炒iphone，沒想到對方是個騙子，騙了別人的錢還給麥長青後人間消失。
兩年後，麥長青在TVB拍攝《愛回家》的時候，突然有兩名壯漢闖進劇組討債，這個惡性事件驚動了TVB的高層，從此，麥長青的事業就走起了下坡路，有時候上一個綜藝可能只有個500塊的紅包。
「那個時候，TVB的同事們看到我都扭頭，全部都在避着我。」麥長青說。
他曾經在一個訪談節目中說，很少有香港的演員能靠演戲來生活和養家。
曾經去幫別人搬傢具、組裝傢具、做商場策劃，就是因為想要繼續演戲，就得靠其他的工作去支持收入。
裝傢具賺的錢其實比當藝人多。做藝人一個月也就賺三四千港幣，但是裝傢具每天就能賺幾百塊。
但是麥長青還是不肯放棄自己熱愛的演戲。
2011年，麥長青憑藉《巾幗梟雄之義海豪情》 拿下了萬千星輝最佳男配角，在頒獎現場，他含着淚說：「在TVB，還有很多比我更優秀的演員，大家都在等一個能受歡迎的角色。」
可是十年過去，tvb也早已不是那個造星圓夢的烏托邦了。
最近幾年，港劇陷入頹勢，tvb的業績每況愈下，出了很多奇葩操作，其中最直接的就是對綠葉演員的減薪政策。
TVB的藝人李嘉，因為收入太低轉行給崔始源當保鏢，他在媒體採訪時說：「當保鏢收入不錯，有時時薪就可以過萬，比做演員工資高。」
劉桂芳，《蜀山奇俠》中的許飛娘，被扣掉了95%的工資。
兒童節目主持人蓋世寶，被通知如果想要續約，就要承受減薪三分之一的要求，於是忍痛離開了tvb。
隨便去搜一搜，都可以看到演員們控訴tvb低薪的新聞標題。
艾威、張松枝、敖嘉年、古明華也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成為了「離潮」大軍的一份子，麥長青更是被tvb狠心辭退的「下崗工人」。
人到「中佬」的他們，經歷了90年代tvb的鼎盛時期，那時候不缺角色，更不缺收入，做綠葉也是星光熠熠。
而現在，演員已經徹底成為了一枚棋子，一塊隨時可以被丟棄的磚塊，不再有好的角色能容他們挑選，更沒有相匹配的收入來維持體面。
但讓人欣慰的是，我依然在幾位中佬的身上看到了樂觀的一面。
古明華在《中佬唔易做》的訪問中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：
這一刻好像是一個困難，可能下一秒就發覺困難已經過了。低潮、波折、困難、逆境，你可能不知道怎麼過，但時間就幫你過了。
節目進入尾聲，六位中佬又在大排檔聊起天。
敖嘉年問：「說起來，中佬有什麼是最痛的？」
麥長青說：「我們這一行有時候真的不穩定，三更窮五更富，急需用錢的時候，你就真的要靠信用卡周轉。」
古明華說：「有時候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，你就真的只能告訴自己，要保持高尚情操，不能和那些人同流合污，因為有些人有了錢就會變壞。」
後來，大家都開玩笑說自己沒有變壞，因為從來都沒有嘗過有錢的滋味，然後嘻嘻哈哈地乾杯祝願自己能變有錢。
張松枝在採訪時說：
「如果我要在香港生活，錢當然一定是重要的。這是這個地方的價值觀，從小到大都是被教育，各方面灌輸你的認知都是這樣——你要在香港生活得好，就要有錢。」
送貨員的身份，讓麥長青體驗了幾天「香港摺疊」，有人在大house里收到精美的蛋糕，也有祖孫三代在蝸居里購買米面油。
時代的齒輪不停轉動，如果不想被甄別，你就只能不停地向前。
1992年，33歲的艾威在《大時代》里演了一個警察李光，在劇中暗戀藍潔瑛飾演的羅慧玲。
《大時代》的主題曲《歲月無情》里，鄭少秋唱道：哪個錯或對，天也未必會仲裁，才發現命運原是沒法躲開。
如今，藍潔瑛已經香消玉殞，61歲的艾威，經歷了行業震蕩、事業低潮、妻子病危，仍然在面對着生活不停地拷問。
他回憶起最艱難的歲月時說：「不是說，老天會好好對待那些做好準備的人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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